記得要享受過程 — 潘鳳娟教授人物專訪
文 /馮嘉 2025/8/19
對在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東亞學系主要修習政治經濟領域課程的筆者來說,以文化領域為主的潘鳳娟老師因為其課程內容緣故,其實很難以找到機會做到除課堂知識內容之外對他的認識,在心理上可說自動建立起了障礙。然而當實際近距離面對面後,潘教授便用自己樂觀的心態與談吐化解一切,其至今仍未熄滅的冒險精神更是令筆者深深感嘆,原來能實踐「活到老,學到老」的人,其實才是真正的「青春常駐」。
有機會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分享起自身的學經歷,教授說,自己的本科雖然是歷史,但早在大學時期就讀過不少不同的專業,進入國立清華大學歷史研究所修讀碩士學業後更發現自身研究涉及一些非歷史的議題,比如一開始的啟蒙議題「傳教士在中國」便是慢慢經過與宋明理學研究的結合,融會貫通成為「西方與中國思想的對話」,最後更讓教授以自身碩士論文為底,完成自己第一本出版著作《西來孔子 —艾儒略》。教授同時也提到,寫完碩士論文後自己也發現了對西方神學與宗教相關知識的不足,本就打算進一步強化該方面知識背景,恰逢當時也有比利時天主教荷語魯汶大學的教授來台,也是藉由此次交流機會,潘教授被推薦前往比利時攻讀另兩個碩士學位。花費三年在魯汶大學完成宗教研究與神學碩士學位後,教授也發現自己對希望探討的問題已有更完整理解,於是在目標上,教授將其定為跨東西方思想、宗教及文化的交流與比較,希望探討差異的同時了解雙方如何互相影響,一路從 16世紀的歷史關注到當代全球化背景下與「宗教」相關的合作。
而談起經歷,教授坦言,自己其實在真的走上學術前也經歷過不少波折,甚至待過資訊管理研究所學習相關知識,這段協助資管所教授研究「決策支援系統」的經歷讓教授明白關於「人」的知識其實遠比想像更廣,「 資訊避不開人 」,這是教授為此段令自己獲益良多的經歷下的總結。而真正讓教授發現自己對學術知識興趣的則是在神學院的工作經歷,也是因為各種工作經驗上的種種讓教授認為自己的知識仍有進步空間,於是前往荷蘭萊頓大學繼續攻讀神學院博士,該學位論文後來在魯汶大學出版: The Burgeoning of a Third Option: Re-Reading the Jesuit Mission in China from a Glocal Perspective (浮現中的第三種選擇: 全球地方視野下耶穌會入華史的再閱讀 ) 。教授還分享一段與神學學位相關的經驗:萊頓大學神學院的學術色彩濃厚,畢業學位也會被國際承認,但在過去台灣教育部卻不然。幸得一位畢業自哈佛大學神學院的政大教授向教育部爭取,這一領域的學位才得獲得承認。後來教授在回國後順利進入台師大國際漢學研究所任教,並在台師大服務至今。主要朝跨國際漢學、文化交流、神學相關知識,以及東西方宗教思想及神學方面對話議題進行研究。
解讀「 人 」 從不困難,「對話」而 已
教授說,自己的研究側重「雙向」交流,時間範圍在 16-19世紀中西雙方的互動,而 20世紀後的相關研究則偏向宗教神學討論。教授同時提到,自己的課堂其實更多是以較容易作為教學內容的前者為基底,例如在東亞系開設的「西學與近代中國」、「東西文化交流」這兩門課,或者國際漢學研究所時期「歐美漢學」相關的課堂也是如此。教授強調,自己一直希望讓學生,同時也讓自己了解的內容,是文明之間的互動在過去幾百年,甚至上千年內一直都存在、從未間斷。而對處於當代的我們來說,知識因為學科影響而使生活環境被「分科太細」,但其實知識本該是如同人體般被視為一個整體,文明也是如此。教授坦言,只要是涉及東西文明交流的議題自己都會關注,在跨出去的同時也試探自己專長所能處理的範圍,為此教授甚至又因為視覺事物的吸引而跨足到物質文化與圖像研究,並以此方面學識為基礎,開設通識課程「近代歐洲插畫裡的中國圖像」,東亞系大碩合開的課程也在此方面有所融入。而教授也是因此在授課途中慢慢將自己所探尋的「對話」從無形的思想層面擴到大有形的圖像與事物層面。因為當我們能理解學術的本質為「人」,那麼除了文字之外,從視覺圖像這類人所天生具備的能力入手就更能夠了解一個人的心靈,其內涵的技術、印刷等層面更是除了反映出文明進步之外,也使人理解東西文化交流脈絡下所架構出的思考呈現變動。
近年來,教授也又再將研究領域涉及到外交層次,對外交場域上的宗教進行觀察,其中中梵關係便是教授非常感興趣的議題:梵諦岡與北京簽署的主教協議可能不僅有兩國外交層面的作用,更重要的點在於教廷作為全球天主教的核心,而天主教又屬於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宗教,許多公平正義相關議題都受到天主教關注,受此影響,教授也認為自己應該多對相關面向進行關注。教授說,雖然自己研究面向非常多,呈現起來看似複雜,但實則出發點都緊扣著「文明間的交流與互動」,這既有歷史的一面,也有當代涉及自身處境的一面。而自己開設課程也都會去適應東亞系的方向,因為東亞系作為一個區域研究,不會只有純粹人文或歷史面向,可能也有一些當代議題,自己特別會關注外交是因為文化交流不僅影響到文化面向,背後也有外交議題當作基礎,而沒有良好的外交關係,文化交流也不可能有好的發展。
冒險並享受過程,才是人生
教授認為,自己能有長期下來觀察文化交流、涉足各種歷史紀錄的經驗,其實都還必須歸功於旺盛的好奇心與冒險精神,而這些也是教授認為自己對學生最大的期許。教授以自身的經驗為例,提到「跨足新領域」對學習帶來的啟發:因為每個領域都有自己的思維架構,當願意跨去新領域的時候,對人來說就像開啟新視野、學習新語言一樣,我們可能可以從不同的語言或領域中學習到自己從未察覺過的面向。 近年剛出版有關經典翻譯的專書:《孝道西遊 : 孝經翻譯與歐洲漢學的源起》,涉及同一經典的多種翻譯這種研究,正是他跨領域學習後的成果。此外, 教授自己其實也會向數理領域的老師討教,尤其特別喜歡關注數學系的學者,因為他們富有邏輯思維、有條理,對大自然和宇宙的觀察角度也和身處人文社會領域的自己有所不同,正如同當年自己進入資管所時所經歷:面對同一個問題資管所同學的反應都跟自己很不一樣。而在這樣跨領域、拓展眼界的過程中,「語言」也會是不可忽視的課題,畢竟學習路上不可能一直能讓自己使用母語,而若能做到讓自己甩開固有母語框架、沉浸在更多研究資料中的境界,其實就已經是做到消除隔閡、帶給自己強大的自我成長。教授也提到,其實自己現在都比較偏向使用碩士班的授課模式,確實對大學部的同學來說具備挑戰性,但也不忘向筆者表達對他們通過挑戰的讚許。「 好奇不會害死貓 」,這是教授留給學生們的期許,希望學生們能藉由好奇心維持對學習的新鮮感,不錯過任何使自己得到成長與蛻變的機會,甚至還舉出自己最近新學了葡萄牙語的例子,勉勵學生「 願意開始從不會太遲 」。
教授說,人的大腦其實非常神奇,當資訊進入大腦後,大腦都會為自己進行組織,不知不覺就會給人帶來靈光一現、得到新啟發,所以儘管可能犯錯、可能失敗,教授還是希望勉勵學生盡量朝未知領域、朝異文化進行探索,嘗試尋找自己沒有接觸過的面向,因為這些總有一天會回饋給自己,對自己個人的認識、自己處在這個時代裡處在何種位置,或者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都能看得更清楚。在教授的認知中,尋找自我的過程對每個人的人生都非常重要,也向筆者說提出了自己的價值觀:我們在成長的過程中固然也需要顧及現實層面,比如賺錢,但「錢就是錢」,是一種上面沒有寫名字、不屬於任何人的「通貨」 (currency),它是一種流動的東西,不應該成為意義本身、人生成長過程中追求的目標、反過來造成束縛,而是要反過來,讓錢能夠被花在自己身上、讓它成為自己在追逐目標過程的成長助力才是最重要、有意義的。「 錢過幾年再賺,它也不會變成不是錢 」,如果把時間都投資在累積金錢上,教授認為,這對人的成長來說實在太可惜了。